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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報發(fā)聲:英雄并不遙遠

來源:解放軍報作者:李國濤 李小彬責任編輯:楊一楠
2018-11-21 11:37

喜馬拉雅的寒流襲來,大雪不期而至,西藏的冬天來得早、來得急。下士杜富強回到連隊那天是10月31日,距離大哥杜富國在雷場英勇負傷已經(jīng)過去整整20天。

20天在生命長河里不過是白駒過隙,但對于杜富強來說卻太過漫長,有時甚至是一種煎熬。在陪伴大哥和父母的這些天,他思考了很多之前不曾思考的問題,這個年輕的士兵眉宇間也多一分凝重和成熟。

10月11日下午,云南省麻栗坡縣某掃雷現(xiàn)場,中士杜富國和戰(zhàn)友艾巖發(fā)現(xiàn)一個部分露于地表的彈體,初步判斷是一顆當量大、危險性高的加重手榴彈,且下面可能埋著一個雷窩。接到“查明有無詭計設(shè)置”的指令后,杜富國命令戰(zhàn)友艾巖:“你退后,讓我來!”正當他小心翼翼清除彈體周圍的浮土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彈體發(fā)生爆炸,他失去了雙手和雙眼。正是由于杜富國的這一擋,艾巖僅受了皮外傷。

杜富強得到消息是在10月12日,連隊指導員母科支開其他戰(zhàn)友,單獨告訴了他,并塞給他一萬塊錢,“家里有急事,你先拿去用”。

批假一路綠燈,但走出西藏大山并不容易。連隊到團部40多公里走了2個小時,團里到山南市區(qū)5個小時,山南到貢嘎機場1個小時……入伍第一次回家,杜富強完全沒有其他戰(zhàn)友休假返鄉(xiāng)時的喜悅。沿途的高原美景,雪山、牦牛、雅魯藏布江,在他眼里都失去了顏色。他想象著哥哥的痛苦,思量著安慰的語言,輾轉(zhuǎn)難眠,惴惴不安。

一路輾轉(zhuǎn)奔波,到達云南開遠與家人會合已是15日凌晨2點。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兄弟重逢。杜富國兩只眼球摘除,臉上包著厚厚的紗布。聽見弟弟來了,他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趕路辛苦了,早點休息。”通過父親的描述,杜富國得知弟弟長高了,精神了,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兩年沒見了,之前杜富強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這次重逢,但他萬萬沒想到會與哥哥在病床前相聚,更想不到哥哥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了。此情此景,讓杜富強心如刀絞,他久久地站在哥哥床前,一言不發(fā)。

20天來,杜富國日夜都在頑強地與傷病作斗爭。家人探望的時間極為有限,但每次見他,他都很堅強,有時還反過來寬慰弟弟,并鼓勵杜富強“在部隊好好干”。

上一次兄弟面對面,還是在2016年8月。杜富國休假歸隊的前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小時候,杜富強就喜歡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大哥干啥,他就學著干啥。在他的印象中,大哥能吃苦,也很堅強。因為家里經(jīng)濟條件有限,杜富國初中畢業(yè)就輟學,入伍之前當過修理工。杜富強記得有一次維修工程機械,哥哥從晚上8點忙到第二天早上8點,回到家時全身上下滿是油污。

在杜富強眼里,大哥一直是自己的偶像。那一年,杜富國春節(jié)休假,帶了一套春秋常服回家,杜富強別提有多羨慕了,要求穿上拍照。杜富國笑呵呵地說:“你想穿,以后當了兵,天天都可以穿?!?/p>

杜富國的一句“玩笑話”卻在弟弟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幾年后,杜富強也穿上軍裝,追隨著哥哥走上了從軍之路。杜家兄弟先后披紅戴花參軍,在家鄉(xiāng)傳為美談。父親杜俊心中一直有個未曾實現(xiàn)的從軍夢,如今一提起兒子在部隊的成長進步就喜上眉梢。

杜富強上高原前夕,大哥千叮萬囑:“到了部隊好好干,能學到很多東西?!?/p>

杜富強剛?cè)胛闀r,基礎(chǔ)的引體向上課目只能拉5個,他不甘落后,自己施壓“加餐”,直至達到良好標準。當兵2年,杜富強榮獲嘉獎1次、優(yōu)秀義務(wù)兵1次。

雖然與哥哥相隔千里,但兄弟兩個常常在微信里交流。哥哥參加掃雷3年多了,隨著掃雷裝備的改進、掃雷業(yè)務(wù)技能的提升,掃雷官兵負傷率呈現(xiàn)下降趨勢,但每天看似平凡重復的工作,仍時時面臨著生死考驗。剛到部隊時,哥哥曾說過在雷場上老兵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看我的”“讓我來”,還說自己的大隊長陳安游說,“掃雷官兵個個都是干驚天動地事、做默默無聞人”。因此,這次危險時刻哥哥的選擇杜富強并不意外,哥哥一直是他心中的英雄。

回到邊防,戰(zhàn)友們都關(guān)切地詢問大哥杜富國的情況,休假在家的班長李守杰專門打來電話安慰,同年兵王健開門見山地問“手里缺不缺錢”,大家的關(guān)心讓杜富強感到心里很溫暖。

杜富強牽掛著哥哥的傷情,休息時間,他常翻看手機里大哥的照片。看著看著,淚水便不知不覺間打濕了眼眶。

“在部隊好好干!”這是告別時哥哥對自己說的話。這樣的話,大哥以前說過很多次,但這一次格外觸動自己。這句話杜富強理解為堅持,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他所在的西藏山南軍分區(qū)邊防某營六連,處在深山峽谷之中,距離最近的村莊都有18公里,偏僻、孤寂。當兵兩年多了,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生活。

探家回到連隊之后,曾經(jīng)習以為常的生活在杜富強眼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當他想到哥哥排雷時說的那句“你退后,讓我來”,便想起這樣的話自己也常常聽到。在營里,常常扮演這樣角色的是營長余剛。杜富強記得很清楚:有一次余營長帶隊巡邏,摸黑行進時,哪里有危險,他就擋在哪里,指揮人員一一通過。

一等功臣余剛是杜富強的接兵干部。余剛的戍邊故事一度成為杜富強和戰(zhàn)友們休息時熱議的話題。新兵下連,杜富強有幸分到余剛所在的營,有幸成為巡邏隊伍中的一員。

該營的巡邏路在西藏軍區(qū)最苦最險。一條巡邏路懸掛于絕壁之上,官兵們要徒步行軍3天2夜,途經(jīng)10余條冰河,37處險隘需借助攀登繩,26處崖壁需架設(shè)懸梯。另一條巡邏路需翻越5座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山,一路上雨雪不定,官兵們平均負重70多斤,翻山越嶺5天4夜。這條巡邏路在西藏珞巴語中意為“魔鬼都不愿去的地方”。

上世紀90年代以來,戰(zhàn)士羅國穩(wěn)、古怒先后犧牲在巡邏路上。在2005年7月的一次巡邏中,古怒為救戰(zhàn)友被落石擊中,光榮犧牲,年僅19歲,比杜富強現(xiàn)在還小2歲。哥哥受傷以后,杜富國突然感到,這些英雄離自己這么近,像哥哥一樣。

巡邏,杜富強入伍2年多來參加了7次。沒有刻骨銘心的生死經(jīng)歷,有的只是一些小插曲,至少在他看來并不算什么。去年的一次巡邏,攀爬懸梯時,由于長時間徒步負重,杜富強頭暈了幾秒,他下意識地抓住懸梯,恢復之后若無其事繼續(xù)前進。在他的腳下,是約4層樓高的絕壁,翻騰的浪花拍打著暗礁。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當時的情景,他也并沒有對大家說。巡邏遇險,對戰(zhàn)友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巡邏雖苦雖險,杜富強每次都極力爭取。在連隊有一句話,沒走過巡邏路,算不上真正的六連人。同年兵里,他不是第一批走上巡邏路的人,略有遺憾。連隊集合站隊,杜富強1米65的身高,并不出眾。連隊干部看他身體單薄,擔心他體能跟不上,吃不消。他們不知道的是,杜富強出生在貴州大山里,小時候放牛,追著牛群滿山跑。第二次提交申請,杜富強終于如愿以償。

兄弟倆彼此之間有著默契,工作上的苦和累在電話里不說。排除雷患與邊境巡邏,都是刀尖上的舞蹈?!白⒁獍踩?個字被提及的頻率最高。兄弟倆話不多,情誼似海深。

在西藏,躺著就是奉獻。這句話杜富強并不認同。在連隊榮譽室里,擺放著一面“二等功臣連”的錦旗?!疤芍肋h換不來沉甸甸的榮譽?!倍鸥粡娬f。

回家探望哥哥期間,杜富強和父親杜俊受邀去了一趟杜富國所在部隊,走一走掃雷現(xiàn)場,看一看老山前線。在老山作戰(zhàn)紀念館里,講解員說:“老山前線,一位軍分區(qū)領(lǐng)導親自把兒子送上戰(zhàn)場,犧牲了,又把女兒送上戰(zhàn)場……”聽罷,杜富強的眼淚差點沒掉出來。一旁的父親沉默不語,他應(yīng)該有著同樣的情懷。

如今在事發(fā)的雷場,掃雷工作繼續(xù)有序進行,艾巖和戰(zhàn)友們?nèi)栽诓⒓鐟?zhàn)斗。按照慣例,排除雷患后,他們會手拉著手走過掃雷的區(qū)域,以證明這里安全。只是這一次,杜富國將缺席勝利時刻。

歷經(jīng)3次手術(shù),如今杜富國已經(jīng)能正常下地行走。此時,遠在雪域高原的杜富強報名參加上級高射機槍比武集訓,準備在更大的舞臺上鍛煉自己。哥哥杜富國曾對他說:“當兵2年,想回家;當兵5年,習慣于這個崗位;當兵8年,愛上這個職業(yè)?!憋@然,哥哥已經(jīng)愛上了軍人身份,不然也不會有“你退后,讓我來”的英雄之舉。

有了英雄的大哥,身處英雄的部隊,更要做英雄的自己?!昂煤酶?!”哥哥的話杜富強記在心中,他為自己定下目標,認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像哥哥那樣,當個好兵。

他要成為哥哥那樣的英雄。

(解放軍報·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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