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做一件事,難的是守住細心——
“打仗是一門老老實實的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偽和走神”
黎登貴愛寫日記。家里的日記本摞起一人多高。
有趣的是,從2008年到2011年間,日記里提及繩子的地方居然有80多次……
小小繩子,為啥“拴住”了黎登貴?
戰(zhàn)士們告訴記者:繩子,是特種兵必備的作戰(zhàn)器材,無論攀崖爬樓、牽引橫越、敵后機降、布設陷阱,都不可或缺。
然而,就在這80多次之后,黎登貴提出,將所有訓練用繩由直徑4厘米的粗麻繩,換成直徑1.2厘米和0.8厘米的細繩。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提議反對聲不小。
“粗麻繩摩擦力大,一握即緊,踩繩也給力,細繩既不好抓也不好踩,還勒手,遠不如粗麻繩好用。”“繩子粗細,訓練大綱、教材并沒有作明確規(guī)定。繩子變細了,攀登就變難了,訓練成績也下降了,何苦給自己找難堪?”
黎登貴不為所動:“細繩比粗繩體積小,便于攜帶,負重也減輕了70%,在持續(xù)作戰(zhàn)中更實用。打仗的時候用什么繩子,咱們訓練就應該用什么繩子。訓練不僅要跟敵人較勁,更要跟自己、跟一些傳統習慣較勁?!?/font>
就是這股勁兒,催促著黎登貴查資料、問官兵、跑市場、進院校,買來各種材質的繩子做試驗……日記本上的80多次記錄,正是黎登貴摸索改進繩子的點點滴滴。
就是這股勁兒,讓黎登貴在一個又一個有關實戰(zhàn)的細節(jié)上反復琢磨。
在統一配發(fā)的戰(zhàn)斗攜行包上,黎登貴根據物件尺寸和形狀,縫上多個小口袋,北斗手持機、手電筒、指北針、地圖等物件分別放置,觸手可及,取放方便;特種兵手語溝通在密林間容易被遮擋,黎登貴模仿鳥鳴獸語,創(chuàng)造了數十種“通話”方式;傳統手槍套的設計影響取槍速度,黎登貴根據不同作戰(zhàn)環(huán)境改造了3種樣式。特種射擊、攀登、捕俘等13個課目的很多細微之處,也被他改造得更加貼近實戰(zhàn)。
黎登貴說:“打仗是一門老老實實的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偽和走神。凡是不符合實戰(zhàn)的就得改,馬上改?!?/font>
一次訓練,黎登貴大膽提出,將炸藥包的捆法由“四橫三縱”改為“三橫兩縱”。炸藥怎么擺、用什么繩子、怎么打結、雷管朝哪邊等等,都做了改進。有人質問:教材規(guī)定的捆法怎么能改?黎登貴解釋說:“教材是針對以前用的散狀炸藥規(guī)定的,現在用的是塊狀炸藥,再采用以前的方法,就是瞎子戴眼鏡——多余的圈圈。”
話雖如此,可是新捆法怎么試驗?萬一引爆時炸藥散落,后果不堪設想!
“我去試!”黎登貴翻出掩體,炸藥包成功引爆,速度比過去快了22秒。
這一次改進,讓他們在國際賽場一舉奪魁!
一生只做一件事,難的是守住靜心——
“我希望人家記住的,是一個軍人的樣子?!?/font>
得知自己被破格提升為旅參謀長,黎登貴驚訝不已。
“確實沒想過這事兒?!彼f。
其實,黎登貴并不是一個命運的寵兒——
半夜搞拉動、雨天練攀登、冬天跳泥坑……擔任營長之時,黎登貴練兵的強度,全旅皆知,也不乏異議。
“野外駐訓,別的營第一件事是開安全形勢分析會,他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帶著大家在陌生地域分組對抗,摸清戰(zhàn)斗力底數。當時我們就提醒他,注意一下上上下下的眼光,別‘不合群’。”一位老戰(zhàn)友回憶說。
果不其然,正當他在營長崗位上大展拳腳之時,一紙調令卻將他平調到了某技術科室任副主任。從指揮員到技術干部,從帶兵打仗的主官一下變成自己并不擅長的技術保障人員……這道坎,在旁人看來,可比特種兵障礙場上的任何一個關口都難過!
黎登貴究竟會怎么樣?曾跟著他出國比武的連長金偉強給記者講起兩個故事:
當營長時,黎登貴到重慶開會,中間休息一個小時,沒想到他換上作戰(zhàn)靴跑了個10公里。他大汗淋漓回到房間,兄弟單位的戰(zhàn)友很不理解:“大夏天的,外面將近40攝氏度,人家都躲在房間里吹空調,你還這么折騰!”
“轉行”干技術干部了。一個周末,黎登貴在旅機關樓前等班車回家。抬腕一看表,離登車時間還有15分鐘?!皝碓缌它c,站著也是站著,還不如跑個3公里?!闭f完,他把包遞給戰(zhàn)友,拔腿開跑。戰(zhàn)友目瞪口呆:“還這么拼命練?”
“其實我最佩服他的就是這一點?!苯饌姼锌f千:不管在什么崗位,遭遇什么起伏,黎登貴最愛的始終是訓練。就是當技術干部,他也報名參加國際特種兵比武。要說誰稱得上“有靈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新一代革命軍人,他就是這個樣子!
“其實,他的腦子里從來沒有脫下迷彩服的那一刻。”妻子岳海燕談起和黎登貴的第一次見面:
我倆到了小飯館,他半天不點菜,卻探頭探腦四處張望,然后說了句啥——“你坐的位置是這里的射擊死角,那邊靠窗戶的位置最不安全……”
岳海燕現在說起這事兒還想笑:“也就是他這種專注打動了我,讓我覺得他值得托付?!?/font>
現在老戰(zhàn)友碰到黎登貴,也跟他逗逗樂子:“登貴,你現在出名了,也升官了,將來有大發(fā)展,說不定能當上將軍嘞!”
“別亂說?!崩璧琴F總是搖搖頭,一笑而過。
“其實,我不指望自己當多大官,得多大榮耀。我希望人家記住的,是一個軍人的樣子。”一語言罷,黎登貴笑得特別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