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陷囹圄不奪志的康血光

■栗永

“燕趙子孫何所畏懼，困居囹圄大義凜然”，這是抗戰(zhàn)期間晉察冀邊區(qū)第四分區(qū)武裝部暨行唐縣、平山縣武裝部全體干部隊員為紀念康血光烈士寫在碑文上的悼詞。

康血光，又名康健，１９１４年出生在河北省平山縣韓莊村一個農(nóng)民家庭。１２歲喪父，高小沒畢業(yè)，就被迫失學(xué)，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dān)。１９３７年“七七”事變后，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康血光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抗日救亡中，成為當?shù)乜谷展歉?。１９４２年，晉察冀四分區(qū)武裝部把他從平山調(diào)到行唐縣武裝部，任組織股長等職。

１９４３年初，敵后抗戰(zhàn)進入異常艱苦階段。日軍在行唐平原、山地到處設(shè)立碉堡據(jù)點，封鎖溝墻縱橫，環(huán)境極其惡劣。康血光到三區(qū)武裝部大隊部工作，每天領(lǐng)導(dǎo)和組織民兵、群眾挖地道、埋地雷，開展游擊戰(zhàn)，抗日工作有聲有色。

這年的１０月２３日，康血光帶領(lǐng)游擊小組完成抗擊日偽軍的任務(wù)后，在官莊村李洛昆家牲口圈里休息。由于潛伏在游擊小組內(nèi)的奸細谷長青告密，三百多日偽軍在天沒亮的時候，突然包圍了官莊村，康血光落入敵手。一同被捕的還有一區(qū)教導(dǎo)員孫萬明。日軍把他們押送到疙瘩頭炮樓角下一個深一丈、寬二丈的地窖里。這個地窖里還關(guān)押著十幾名抗日干部和群眾，人多窖小，又潮又濕，氣味難聞，令人窒息。

開始，敵人讓叛變分子谷長青勸降康血光。谷長青掀開地窖上的石板，對康血光說：“康股長，我是你手下的人，難為不了你，你也要腦筋活點……”

“呸！呸！出賣民族的敗類、走狗，不配跟我說話。要殺就殺，要砍就砍，想叫我投降，那是白日作夢！”康血光攥緊了拳頭，瞪圓了眼睛，狠狠地罵道。谷長青灰溜溜地走了。

過了兩天，叛徒谷長青又跑來，笑著說：“康股長想吃什么，盡管說話，我弄去。”

“滾你媽的，爺們啥也不想吃，就等死。”康血光轉(zhuǎn)過身，給他個背，看也不看他。

功夫不大，吃飯的時候到了，從上邊吊下半筐燒餅、肉罐頭來。谷長青說：“康股長吃吧，太君說很喜歡你。”

康血光把吃食讓給一起的難友，說：“先吃了再說，我有主意?！币贿B幾天，日軍送來的都是鮮美的飯菜，有時還有魚和燒雞，送飯的漢奸們大聲吆喝：“這是給康股長的?！笨笛庾约褐怀院苌僖稽c，大部分都分給其他難友們吃。

一天，日軍把康血光提出地窖，日軍中隊長金津陪著笑臉對康血光說：“你是八路的好漢子，八路軍很快就要完了，你如肯為東亞圣戰(zhàn)出力，大太君的有?！?/p>

康血光義正詞嚴地說：“世界反法西斯正義戰(zhàn)爭已決定了你們的命運，今天你們是劊子手，明天你們是無頭鬼。為了偉大的將來，愿流盡最后一滴血?！?/p>

他索性演說起來，從中國的抗戰(zhàn)、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場，講到日本國內(nèi)局勢，在座的日軍漢奸個個目瞪口呆。金津見事不好，趕緊讓人把康血光推出去了。

別的人也要被提審了?？笛饬羯耜P(guān)注被審問者的情形，一起研究對付敵人的辦法，經(jīng)常給大家講反“掃蕩”、反“圍剿”的情況，鼓勵大家堅持革命氣節(jié)，堅持斗爭。

隔了不久，康血光再次被提出審問。這次，日軍讓行唐頭號翻譯官姚玉秀出面勸降康血光。奸滑的姚玉秀和康血光套近乎，一面稱兄道弟，一面誘惑道：“將來請你到行唐、石家莊游逛，看看皇軍的陣容，享享王道樂士的樂趣?；受娺@樣重視，兄將來定駕于我之上。”

康血光滿腔怒火，指著姚玉秀說：“你們這些鬼子的忠實走狗，認賊做父，人民總有一天會捉了你們，吃了你們?nèi)?，生剝你們皮，活摘你們的心肝。?/p>

鬼子見康血光油鹽不進，勸降無望，便撕掉和善的偽裝，棒子、皮鞭如雨點般打下來。頃刻，康血光成了血人，躺倒在地，無力站起來。但他仍然不屈服，罵聲不絕。

接下來，日寇又多次對康血光動用酷刑，棍打鞭抽，放狼狗咬，用烙鐵燙，康血光被折磨得面黃肌瘦，塌了原形。難友們都為他偷偷落淚，康血光卻仍舊撐著精神，安撫鼓勵大家堅持斗爭。

康血光不甘心就這樣等死，組織大家開始用一根大釘子和木片動手挖洞，計劃捅出地面越獄逃跑。整整費了一整夜時間，眼看透明了，不幸被日軍發(fā)覺?！罢l弄的，該死的！快說！快……”鬼子狂叫著問道。

“爺爺干的，殺就殺，砍就砍，與別人無關(guān)?！笨笛饫碇睔鈮训鼗卮稹?/p>

鬼子翹起大拇指，指著康血光說：“頂好頂好的?！碑斕?，敵人就將鐵板、木頭鋪滿了地面，打洞脫逃的計劃落空了。

東井底的幾個村干部，在康血光領(lǐng)導(dǎo)下，連被嚴刑逼問幾次，始終未暴露身份，日軍找不到證據(jù)，只好將他們放出。

康血光聽說他們快要放出了，便拆開紙煙盒子，寫了幾封信。一封是給黨組織的，一封是給武裝部的，大意是：我絕不叛變投降，大義所在繼續(xù)斗爭，到死為止；對自己的被捕做了檢討：因不警惕內(nèi)奸分子，使黨遭受損失，對不起黨，應(yīng)引為今后工作上的教訓(xùn)；并迫切要求組織想法告訴他國際國內(nèi)形勢變化。

康血光也給父母和親友寫了信，表達了視死如歸的氣概和決心。

趙言等人被釋放時，與康血光戀戀不舍，互相囑咐，含淚離別。趙言等回家后，對鄉(xiāng)親們述說康血光在獄中的英雄氣概與關(guān)心難友的情形，淚如泉涌，泣不成聲?？笛庠诒O(jiān)禁中英勇斗爭的事跡，很快傳遍了每個村莊。

我軍曾在上方村伏擊戰(zhàn)中俘獲了一個名叫太田的日軍，太田是金津的堂弟，原來金津早懷有用康血光交換太田之意，所以遲遲沒有對康血光下毒手殺害。

一天，金津央求康血光寫信給我方，用康血光交換太田。軍區(qū)接到康血光的信后，動員太田回到日軍，但太田有了覺悟，決心脫離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戰(zhàn)爭，不愿回去?？笛饨拥酱饛?fù)后，雖然失去了獲釋的機會，但他沒有失望，毫不在乎地說：“太田已成為我的戰(zhàn)友，不能為我害了人家，任何地方都要堅持黨的俘虜政策?！?/p>

康血光雖然身陷囹圄，但他仍然處處替別人著想。被日軍抓來做工的民夫，被康血光不屈的精神感動，常常買了燒餅、紙煙、饅頭，偷著投下囚禁康血光的地窖，說：“康股長吃吧?！彼辉倬芙^說：“不要這樣了，小心讓鬼子看見，你們受害。”

康血光聽說官莊村他們的房東李雙合家受到連累，被敵人拉了許多糧食，設(shè)法給區(qū)里寫信，建議幫助李雙合家解決困難。

日軍金津中隊長調(diào)防曲陽靈山后，把康血光也帶到靈山，繼續(xù)用刑審問。但康血光早抱定了犧牲的決心，每次審訊他，他都借機宣傳我黨抗日主張，揭露鬼子、漢奸的罪惡行徑。

日寇用盡心機和手段，都不能讓康血光屈服，黔驢技窮的鬼子對康血光下了毒手。１９４４年２月２日一個陰暗的早上，鬼子把康血光綁赴刑場。這時的康血光，已是瘦弱到皮包骨頭，一邊腳步艱難地移動著，一邊用細弱的聲音高呼：“為了廣大受苦的群眾，我死在野獸們的屠刀下，是無尚光榮的。我死了，還有千千萬個革命者，共產(chǎn)黨是殺不完的！”“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萬歲！中華民族萬歲！”

他微弱的喊聲，吸引著沿途的群眾，人們含著淚潮水般擁了上來。

窮兇極惡的日軍驅(qū)趕散人群，用刺刀刺進了康血光胸膛，康血光仍然高呼“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