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信：永未回航的空中之“鷹”

■大眾日報記者　盧昱

１９３８年春，臺兒莊一戰(zhàn)，蕩氣回腸。

事實上，由于廣西空軍參加會戰(zhàn)，作出了“垂直的包圍”，給予中國陸軍部隊作戰(zhàn)以莫大的便利，卻鮮為人知。

如今的臺兒莊上空，戰(zhàn)斗機的轟鳴聲早已消散。在深藍中狂飆的天兵們，在前后數(shù)月時間內(nèi)，留下一條條“飛蛇”般的云跡后，在歷史的轉(zhuǎn)身中，如流星般滑過。其中有人在空戰(zhàn)的搏殺中，永未回航，但空中之“鷹”不會被國人遺忘。

“射手大王”夢中也在殺敵

臺兒莊戰(zhàn)役后，空軍第３航空大隊８中隊副中隊長何信寄給家人的書信，被刊登在當?shù)貓蠹埳?。其中多慷慨激昂之詞，字里行間，咸流露誓掃倭寇以身許國之熱情。英雄兒女，足堪千古。

１９３７年１１月１８日，他給母親寫了一封家書——

親愛的母親：你老人家安好么？家中諸人都好吧？幾晚來月色這樣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娘，這情景怎不教兒心碎呀！想起了過去，想起了將來，幾個月后我們的歸路，也許給敵人一刀切斷了。但愿能如我夢中見到的把敵人漢奸通通殺掉！那時回家做一個最小的小百姓，就高興了，就愜意了！

國恨襲上心頭，夢中也在殺敵，何信自幼就被愛國情懷熏陶。１９１３年１月，他出生在廣西桂林通泉巷一個貧寒的愛國知識分子家庭。

“我的祖父母都是最早加入同盟會的革命者。祖母靳永芳在清末時聽過康有為的講學。１９２２年，孫中山到桂林策動北伐，把他的著作《建國方略》和《建國大綱》親筆簽字后，作為禮物送給她。１９２５年，孫中山不幸病逝北平，我的祖父何錫齡悲痛欲絕，不久病逝，留給祖母一個八個兒女的貧寒家庭。她強忍悲痛，靠教書、做針線活把兒女培養(yǎng)成才。”生于１９３７年的何信之子何平介紹道。

何信自幼極孝。在師范學校讀書期間，每月有兩元津貼，他節(jié)衣縮食，悉數(shù)交給母親。他在夜里刻鋼板、抄講義、刻圖章、寫對聯(lián)，以其所得，貼補家用。

“我父親讀書用功，還熱愛運動，登山、游泳、鉛球都很出色。到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時候，他如往常一樣到漓江游泳，赤身在雪地用雪擦身。”何平介紹道。

１９３２年，廣西當局積極建設自己的空軍，在柳州舉辦航空學校。何信在“航空救國”口號的激勵下，放棄在柳州軍校已經(jīng)學成的無線電專業(yè)，毅然報考航校。

彼時，社會上認為飛行員是“玻璃公仔”，一摔就粉身碎骨，萬分危險。無論何信的同學還是親友，都勸他不要冒險去讀航校?？珊涡艆s說：“男兒大丈夫，當以身許國。人生誰無死？為國為民而死，乃得其所矣！”

“我祖母也深知飛行危險，可更深明大義，堅決支持我父親報考航校?！焙纹浇榻B道。入校不久，由于何信表現(xiàn)出色，廣西當局又送他到日本明野航空學校留學。

在日本航校里，何信聲名鵲起?！拔抑两癖４嬷赣H當時英語、幾何、三角、物理的筆記，字體端正清晰，內(nèi)容簡練明朗，可見他學習一絲不茍。在考試中，他尤以戰(zhàn)斗飛行、高空射擊等科目最為突出。”何平介紹道，在學校一次高空射擊考試中，何信的射中率為９５％以上，打破日本最高記錄。日本教官為之震驚：“信者，乃我日后主要對手也?！?/p>

“何信君不僅飛行技術(shù)良好，同時有陸軍戰(zhàn)術(shù)修養(yǎng)。他在校時因患胃病，白崇禧打過電報給我說：良好飛行員是國家的干城，應該好好愛護。他在空中對拖靶的射擊，發(fā)射十粒子彈可找出七八個孔，同學們呼為‘射手大王’?！睍r任廣西航校校長的馮璜曾回憶道。

在日本學成歸國后，何信回到柳州航校，任中尉分隊長兼教官。“航校飛行教官的宿舍在立魚峰旁，三面都是石山。石山巖洞棲息有貓頭鷹，黃昏時分鳴聲‘咕咕’，聲極難聽。人們聽了每感不快，以為兇險事故要來臨，引起戒心?！瘪T璜回憶道。

在梟鳴的悲涼中，廣西空軍發(fā)奮苦干，保持精神煥發(fā)，嚴肅整齊。到抗戰(zhàn)爆發(fā)前，廣西空軍擁有作戰(zhàn)飛機２０余架，飛行員７０余人。全面抗戰(zhàn)開始后，廣西將用血汗創(chuàng)建的空軍，無條件交與中央統(tǒng)一指揮，其屬下的兩個教導隊也分別改編：一隊編為空軍第三大隊第七、第八驅(qū)逐中隊；二隊編為空軍第３２驅(qū)逐隊、第３４轟炸中隊。何信當時任第八驅(qū)逐中隊的副中隊長。

借來的“寶貝”飛機

１９３７年１２月７日，在戰(zhàn)爭大潮的推動中，何信堅持給家中寄信——

我親愛的母親：你老人家安好……過幾天我們真的要移動了，坐車到蘭州去接蘇聯(lián)援助我們的新型飛機，在那兒怕會過了新年，才飛回西安……兒大概到明年才得開殺（倭奴）戒吧！

何信在家書中所說新型飛機，是伊—１５戰(zhàn)斗機。

抗戰(zhàn)之初，經(jīng)過數(shù)次會戰(zhàn)，中國空軍能上天的２００多架五花八門的飛機大都損失。根據(jù)與蘇聯(lián)的合作條約，中國在１９３８年初可得到一批數(shù)量可觀的蘇制飛機，包括９４架伊—１６戰(zhàn)斗機，１２２架伊—１５戰(zhàn)斗機。

“１９３８年１月，七、八兩中隊開始配備伊—１５戰(zhàn)斗機。按當時空軍編制，每中隊有飛行員１１名，配飛機９架，使飛行員可以輪流警戒、休息。但七、八中隊參戰(zhàn)心切，人人要求領(lǐng)取一架飛機，所以特許每人接機一架，就像步兵每人發(fā)一支步槍?！痹c何信共同接機的飛行員陸光球回憶道。

于是，七、八中隊每人領(lǐng)到飛機，共２２架。從冰天雪地的西北接機回來，人人喜氣洋洋，精心檢查，反復試飛，對戰(zhàn)斗機的性能感到十分滿意。有的還在機身涂上自己設計的圖案，使戰(zhàn)友們在空中也能辨認自己是誰。

在沒有強大工業(yè)制造能力的抗戰(zhàn)初期，東方大國的“佩劍”要從別人鞘里拔出?！耙痢保翟诙?zhàn)初期就被淘汰。相比起來，伊—１６雖然比較新，但性能平平，各方面性能都較差。蘇德戰(zhàn)爭初期，蘇軍在德軍進攻一周內(nèi)損失５０００架飛機，其中七成是伊—１６。”旅日學者、抗戰(zhàn)史研究專家薩蘇分析道。

更要命的是，蘇聯(lián)“援助”的“寶貝”飛機都是戰(zhàn)斗型，不能攜帶炸彈。當時第五戰(zhàn)區(qū)的司令官李宗仁卻迫切希望中國飛機能夠?qū)侈Z炸！他很中肯地對空軍第３大隊大隊長吳汝鎏說：僅僅要求飛機在前線敵陣投下幾顆炸彈，然后向我軍陣地低空飛過一趟，使守軍官兵親眼看見我方飛機支援，借以鼓勵士氣，就算完成任務。

七、八中隊是驅(qū)逐機中隊，別說在前線低飛一趟，即便十趟百趟也可以，問題是如何攜帶炸彈？驅(qū)逐機飛行員不但要右手拿駕駛桿，左手也是閑不著的。飛機快慢全憑左手操縱油門，調(diào)節(jié)發(fā)動機溫度，翻閱地圖等等都要用左手來照料?？偛荒軐⒄◤椦b在駕駛艙里，然后讓飛行員用手投下去吧？

攜帶炸彈必須另想辦法。最終，聰明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經(jīng)過精心設計，想出了解決辦法。他們在機翼下面臨時安裝一套炸彈架，一共可以掛８個小型炸彈，每個僅有８公斤。威力雖小，也是聊勝于無了！

敵人像老鼠一樣亂竄

１９３８年１月１０日，何信在戰(zhàn)斗的間歇，不忘家中親人，他寫信向母親傾訴道——

近聞南寧被敵轟炸，故鄉(xiāng)想亦略受驚嚇，兒甚擔憂。兒每日工作甚忙，日未出而已作，日入而尤未息也。臘月將至，且明月在天，北風虎虎，更惹兒思親甚切，然念祖國遭寇難，河山破碎，則不勝憤然而起矣！大人年高愿善保重貴體，幸勿以出征兒為念也！

真情悄然流露，家書可抵萬金。何信接到新的戰(zhàn)機后，與戰(zhàn)友一起廢寢忘食地訓練，將戰(zhàn)機視同第二生命，兩個月來形影不離。

與此同時，氣勢洶洶的日軍正沿津浦路南下。３月１４日拂曉，滕州保衛(wèi)戰(zhàn)打響。川軍用“打只土雞還湊合”的步槍，以及土造的“麻花手榴彈”抵抗日軍的飛機、大炮。１２２師師長王銘章殉國后，除極少數(shù)人突圍外，該部官兵抵抗戰(zhàn)至最后一人，城內(nèi)傷兵不愿做俘虜，以手榴彈與沖進來的敵人同歸于盡。此役，１２２師５０００余人幾乎全部陣亡，擊斃日軍４０００余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在滕縣戰(zhàn)場最慘烈的３月中旬，空軍第三大隊奉命出擊。１８日１５時５０分，何信與戰(zhàn)友分別駕機從歸德機場起飛。

“當時沒有大比例尺軍用地圖，敵我位置無法在地圖上認定。乃約定由長官部將我機到達時間和飛機架數(shù)通知前線各守軍，并要求守軍于我機到達時，在顯眼地點鋪設長條白布，表示我方陣地所在?！眳⒓舆@次飛行任務的陸光球回憶道。

起飛４０分鐘后，到達作戰(zhàn)空域。飛行員們發(fā)現(xiàn)，無需白布指示，從空中看地面，敵我分界清清楚楚：一邊是濃煙彌漫，很多民房正在起火焚燒，很少看見有人走動，守軍都在掩體里堅持抵抗；另一邊，大路小路都有人馬在走動，有些村莊停有車輛，顯然是敵人一方，正憑借重武器毫無忌憚地向我方進犯。

情況判明后，第八中隊擔任空中警戒，由第七中隊先對敵攻擊。第七中隊迅速降低高度，降到離地１０００米時解散隊形，采取單機分散行動，盡量擴大活動范圍，由各機自行選擇目標，俯沖投彈。

最初，當我機在高空飛行時，敵人誤認是己方飛機，一切活動照常。及至發(fā)現(xiàn)我機攻擊，敵人驚慌失措。有的從道路向兩旁飛奔，有的從馬背跳到馬下，有的從屋里往外奔跑，整個敵人陣地亂作一團，好像一窩老鼠在亂竄。

投完炸彈，各機相繼低飛通過我軍陣地上空，并緩緩擺動機翼，使地面官兵看清飛機標志，表明我方空軍支援來了。旋即一面上升一面恢復隊形，接替第八中隊擔任空中警戒。第八中隊隨即對敵人進行第二次打擊。

任務完成，整隊歸航。機隊剛飛越隴海路不久，我隊人員即發(fā)現(xiàn)在天邊線上浮動的３個小黑點。因為是對進，即刻看清是３架重型轟炸機，大隊長吳汝鎏下令機隊接敵，準備占位攻擊。步驟尚未完成，敵機突現(xiàn)眼前，是貼有“紅膏藥”的三架雙尾“八八”型重轟炸機。

“這幾架飛機像倦鳥歸巢，哪料得此時會被我機攔截呢？所以他們毫不規(guī)避，直沖我機隊過來。大隊長即下令攻擊，他接近敵機，先開第一槍，擊中一架敵機起火燃燒，副隊長朱嘉勛接著也射中一架，冒出熊熊大火，落葉般下墜，其余許多人趕上來圍攻未起火的一架，人人都開槍射擊，打得十分痛快！”參加戰(zhàn)斗的韋鼎峙回憶道。

先教孩子說“抗日”

１９３８年３月２２日，何信寫給妻子的家書中，囑咐要教“球兒”說第一句話——

親愛的云妹，想念你！好妹妹，趁現(xiàn)在有空時努力讀書吧，日后總是有收獲的。球仔一定會講嘴了，不要教他先學喊媽媽，應該教他先會說“抗日”兩個字！

“如果不抗日，就會當亡國奴！沒有國，也就沒有家！記著，記著……我父親再三叮囑?！薄扒騼骸笔呛纹降娜槊松f出的第一組詞即——“抗日”。

當何信這封家書在郵寄途中時，臺兒莊戰(zhàn)事再次升級。３月２４日，蔣介石冒著日軍飛機轟炸的危險，親赴徐州視察，并留下白崇禧協(xié)助李宗仁指揮。

“小諸葛”白崇禧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目睹戰(zhàn)場，仍讓他大吃一驚：臺兒莊內(nèi)到處是兩軍官兵尸體，主要街道基本看不到路面。日軍重武器整日整夜地猛攻，中國軍隊傷亡很大，幾乎是靠大刀、手榴彈和輕機槍，同日軍的坦克、飛機和重炮硬拼。

看到岌岌可危的形勢，平均年齡只有２５歲的“何信們”一天數(shù)次出航，在魯南一帶執(zhí)行任務。當時２３歲的美國合眾社記者愛潑斯坦，曾在地面上經(jīng)歷過一次廣西空軍例行任務。

４月５日清晨，愛潑斯坦坐在臺兒莊北部一座小山上，敵重炮炮彈從頭頂上呼嘯而過。村莊里隱蔽著炮位，林叢覆蓋著軍火車和參謀所，以躲避敵機的襲擊。柴草棚和干草棚，蓋著死亡的戰(zhàn)士。

愛潑斯坦所在的山頭散布著炮彈的碎片，炮彈摧毀了上面的植被，露出了難看的褐色傷痕。在炮兵陣地的中間，農(nóng)民耕耘著土地。沿著溝是避難的棚房，老人坐在堆壘的床沿上吸著煙，燒的水已經(jīng)開了，棚房里能聽到炮聲。

突然，飛機的嗡嗡聲傳到耳邊，愛潑斯坦等人到草溝的棚房里躲避?！埃玻布茔y燕出現(xiàn)在我們的頭頂上，我的中國伙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并指著機翼上的標志說：這是我們的飛機！”愛潑斯坦在報道中寫道。

“在臺兒莊那邊一陣閃光，接著轟隆聲和巨大的煙霧。后來我們得知日軍的軍火儲藏所被炸中了。這下使日軍造成了巨大的混亂，并迫使他們從城里全線撤退?！睈蹪娝固够貞浀?。

此時，在日軍陣地上空有一架中國飛機搖曳，并降低飛行高度滑翔。飛機降落在距愛潑斯坦所在小山一里外村莊的耕地上?！埃保胺昼姾螅覀兊竭_那個地點。在年輕而倔強的飛行員指揮下，有百余人用稻草和成捆的高梁桿，把機身掩蓋起來，而這些人都是不相識的?？哲姂?zhàn)士當即倚著機翼，給就近的司令部寫了報告。”愛潑斯坦回憶道。

第二天一早，愛潑斯坦離開司令部去臺兒莊，看到天空一架飛機?！白蛱炱冉档哪贻p飛行員徹夜搶修機件，同時士兵與農(nóng)民用滾輪壓實田野。經(jīng)過兩小時的試驗，他從軟地面起飛，卷起一股股塵土并且?guī)缀鮾A覆，最終他成功了！”愛潑斯坦寫道。

惜未能留汝緩死須臾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１９３７年１２月２８日晚，寒冷冬日里，何信寫下對家人和故鄉(xiāng)的滿紙思念——

親愛的云妹：你乖乖的嗎？好好的保重呀！……我離桂出北門時，曾向南行了一個敬禮。以后真不知何時再投入這座古城的懷抱中了……（落款：）你的璋偎依著你。

飛越萬里，依然為國。１９３８年３月２５日晨，天色未明。何信與戰(zhàn)友們?nèi)紶T進餐，掌燈籠進機場。此時辛勞的機械人員，早在寒冷的子夜時起床，為戰(zhàn)機加熱。起飛后，機愈升高，東方益愈明亮，１４架飛機浩浩蕩蕩向臺兒莊前線敵陣逼近。

在臨城上空完成任務后，當回航時，一場大空戰(zhàn)發(fā)生了。

敵“九五”式戰(zhàn)斗機１８架分兩批先在歸德上空盤旋，等待我機回航，企圖強襲我機。因未見我機到達，乃沿徐州方向飛行，蓄意尋釁。我機回航至歸德以東４０公里的虞城縣上空與敵遭遇。

“當時敵高我低，敵機第一批從直上方向我第一梯隊攻擊。我和何信立即通知隊員解散隊形，各機交叉急轉(zhuǎn)彎，以擾亂敵機攻擊，我飛行員沒有一人中彈?！眳?zhàn)的中隊長陸光球回憶道，但敵機急上升后，又占居高位，處于劣勢的我機只好暫時采取守勢，注意回避敵機的有效射擊，再圖反攻。

當大隊長吳汝鎏率領(lǐng)第二梯隊趕到時，敵機第二批也同時到達，正好又占據(jù)我機上方，我第二梯隊也處于劣勢地位遭到敵機攻擊。第二梯隊也迅速解散隊形，處于低位與敵周旋。

“機群開始混戰(zhàn)，有點像足球比賽?？諔?zhàn)形成了有配合、有分離的若干纏斗小組。因沒有通訊設備，參戰(zhàn)飛機只能像球員在球場比賽一樣，完全依靠默契行事?！标懝馇蚧貞浀馈?/p>

此時，雙方參戰(zhàn)飛機３２架，空戰(zhàn)區(qū)域漸漸擴大開來。整個虞城縣與歸德市方圓數(shù)十里范圍之內(nèi)，滿天飛機翻滾追逐，馬達撕裂聲、一百多挺機槍互射聲，劃破歸德周邊幾個縣份長空。激戰(zhàn)半個小時，殊為抗戰(zhàn)以來罕見的大空戰(zhàn)。

在戰(zhàn)斗中，狡猾的敵人圍攻何信戰(zhàn)機，致使他胸中三彈，穿體而過?！拔腋赣H犧牲時穿的戰(zhàn)衣上留下了三彈六洞。當時他身負重傷，卻還堅持與敵人作戰(zhàn)，趁敵機上升的瞬間向其開火。在彈盡油絕的情況下，他放棄跳傘求生的機會，而是駕機猛然撞向另一架敵機。最后，機墜人亡，才２５歲啊?！焙纹綌?shù)度哽咽道。

何信犧牲后，臺兒莊當?shù)匾幻l(xiāng)紳捐出自己的棺材，收殮烈士遺體。當從飛機上涉險跳傘的陸光球夜里被送到歸德，見機場停放一具棺木，得知是第八中隊副隊長何信陣亡。他身如雷擊，兩眼昏暗，感到失去了自己的副隊長，如斷左右臂，心如刀絞。肅立棺前，久久凝望，不忍離去。

“空戰(zhàn)結(jié)束后，共發(fā)現(xiàn)擊落敵機７架，均為‘九五’式水涼機，敵尸統(tǒng)統(tǒng)燒焦在機艙里。我方陣亡３人，并已查明一位系八中隊副隊長何信，他在機上被敵彈擊中；另兩位系七中隊分隊長李膺勛及八中隊分隊長莫休。他兩位都是跳傘后被擊中的。另外我方跳傘獲救的有２人，那就是八中隊長陸光球、七中隊隊員韋鼎峙，油盡迫降受傷者有七中隊隊員周善，連同大隊長的飛機，則共損失７架?！睔w德航空站站長在慰問傷員時說。

而據(jù)本報記者查閱日方資料，在昭和１３年《航空兵團戰(zhàn)斗要報第２３１號、第２３２號》第４３頁顯示：３月２５日，確切情報，歸德參戰(zhàn)飛機１４架中，歸德及附近８架被擊墜，其他下落不明。

在山西某地的空戰(zhàn)中，從擊落的日寇陸軍航空隊一名少佐大隊長尸體上發(fā)現(xiàn)一本日記，其中有一段記載：“三月二十五日，于歸德附近與支那強隊遭遇，空戰(zhàn)之烈，前所罕見?！?/p>

４月３日，英雄何信的遺體被運回故鄉(xiāng)桂林安葬。當時在桂林老火車站公祭三天三夜，數(shù)萬人參加。其中最感人的是他母親的挽聯(lián)：“危險早在意中，差幸兒志竟成，致孝致忠，總算不負我生平愿望；修短雖由數(shù)定，只恨敵氛尚熾，為民為國，惜未能留汝緩死須臾”。

烈士入土７天后的４月１０日，敵我雙方共５０架飛機又在歸德附近空域激戰(zhàn)。此役是在等位高度纏斗，戰(zhàn)場拉伸幾十公里的空域。激戰(zhàn)約半個小時，擊落敵機５架，擊傷３架。

此后廣西空軍轉(zhuǎn)戰(zhàn)半個中國，英勇參加數(shù)十次空戰(zhàn)。只是，其中再也找不到“射手大王”何信的身影。

２０１５年８月２４日，民政部公布第２批６００名著名抗日英烈名錄，何信與數(shù)名空軍戰(zhàn)友列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