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任務區(qū)時正是雨季,潮濕的空氣中彌漫混合著泥土的草腥味。藍得近乎透明的天空絕大多數(shù)時候驕陽似火,轉(zhuǎn)眼間瓢潑的大雨就把紅色泥水濺得滿身都是。還沒有來得及適應這非洲草原季節(jié)性的獨特氣候,趙吉輝政委就開始催促大家抓住雨季的尾巴,盡快開荒播種,好趕在旱季的中旬、蔬菜奇缺的時候能夠自給自足,給戰(zhàn)友們增加點天然的維生素供給。趙政委和張雨田副隊長是老維和隊員了,他們深知種植蔬菜的重要性,在我們還處于半蒙圈狀態(tài)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號召警衛(wèi)班的兄弟們囤積了滿滿兩大車的牛糞作為前期的底肥。
于是乎,在隊領導的實踐帶動和極力感化下,我和搭檔滿懷激情地申請了UN城里的兩畦分別長6米,寬1.5米的紅土地。本著比培養(yǎng)孩子還認真的態(tài)度,種了滿滿兩畦西紅柿,周邊還點綴了幾株黃瓜。從點種到育苗,從澆水到除草,從施肥到搭架,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業(yè)余時間。西紅柿苗緊隨著我的愿望破土而出,一天天茁壯起來。兩畦地里郁郁蔥蔥擠滿了長著絨毛的半大嫩苗,田間地頭見不到一根雜草,底肥被我和我的搭檔精心地鋪了四層。
隨著幼苗的節(jié)節(jié)攀升,轉(zhuǎn)眼到了旱季,整整十天沒有下過一滴雨,據(jù)說這樣的情形還將持續(xù)四個月。每日的生活用水得依靠水罐車去幾公里外的聯(lián)合國污水處理廠拉回經(jīng)過處理后的廢水,期間要經(jīng)過好幾個村莊和難民營,途中險象環(huán)生。為了不浪費每一滴珍貴的水資源,我們盡量做到物盡其用,可敬的搭檔費盡心思在地的周邊壘起了長長的堤壩,并按照高中低的地形,隔成了錯落有致的好幾畦。每晚的澆水就好似一個小型的水利工程,水道里的水緩慢地各自入渠,滴水不漏,各畦水量均衡,挺拔的幼苗被沖刷得微微顫動,仿佛聽到了根系汩汩的吸水聲,莖葉噼啪的拔節(jié)聲。搭檔為此十分得意,自認為具備水利工程師的潛質(zhì),甚至質(zhì)疑自己大學時是否選對了專業(yè)。
掛果的前期,濃郁的西紅柿特有的香氣隔三米都能聞到。每天清晨出完操,我都會到地頭貪婪地吸上幾口,觸摸一下掛著露水的絨毛感受它帶來的微涼,并閉上眼獨自留戀一番。掛果后,前期施的底肥發(fā)威了。西紅柿的生長速度出奇的快,三天、五天、十天……小彈珠、乒乓球、大拳頭,一天一個樣兒,沉甸甸的青白中透著粉的西紅柿掛滿了枝頭。
正當我們沉浸在豐收前的喜悅中時,一夜之間,茁壯的如同野灌木般的植株竟然耷拉下來五六棵,平日里高昂扎手的葉片變得柔軟如棉絮,粗齒狀的葉邊蜷縮成管狀,先前粗壯的莖如爆裂的皮管被飽滿的西紅柿的重力狠狠地拉向了地面。瀕死的西紅柿苗上有三十多個或大或小的西紅柿,絕望地拉扯著莖葉發(fā)出暗啞的光。
望著一小片半人高的垂頭喪氣的西紅柿苗,空氣仿佛凝固了。我和搭檔定了定神,忍著滴血的心疼連根拔起了一棵,想檢查一下病因。雖然我們知道在物資極其匱乏的南蘇丹找到能救活西紅柿苗的農(nóng)藥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我們還是想憑一己之力盡力地挽救飽含著我們希望的這片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