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真的保不住你們了。燕子呀，你們這不是故意惹禍上身嗎？好好的都把你們忘了，可你們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冒個泡。
上等兵黃鸝越想越急。她從上尉那不悅的眼神里預(yù)感到，這次上尉不會善罷甘休。
窗外月華如水，蘇醒的蟲鳴乘著春風(fēng)闖進(jìn)女兵宿舍。黃鸝輕手輕腳地下床，英子還是醒了。英子也是上等兵，兩人好得像一個人。英子悄聲地問：是燕子窩惹事了？這回上尉肯定不會聽我們的……黃鸝的小嘴，向上尉那間亮著燈的屋子努了努。
九里山下的這座營院，在以前，男兵的眼睛橫掃豎拖也看不到異性。哪知道就在大前年，這個叫氣象室的單位，破天荒“下凡”了一撥女兵，嘰嘰喳喳地如一窩燕子似的。
這倒也就罷了，大不了日子多一份色彩唄。偏偏天上的燕子也來湊熱鬧，它們剪子似的翅翼盤來繞去，引得女兵們陣陣笑逐。這還不算，上尉休假歸隊(duì)那天，發(fā)現(xiàn)樓梯平臺上棲著一個燕子窩，就像新來的鄰居安了家。
更為惱人的是，就在上尉仰頭的瞬間，一坨污物不偏不斜地落在上尉那高挺的鼻梁上。
望著上尉扭頭離去的背影，不僅僅是黃鸝和英子，就是班長李薇也感覺到了，燕子窩保不住了。
那兩個女兵剛一下床，班長李薇也醒了，與其說是命令，倒不如說是小聲勸說：“別去了，去了也沒用?！?/P>
“班長，我們想去跟上尉說說，這兒多寂寞啊，好不容易來了燕子，不就是有時即興唱了幾曲嘛。”
“睡吧，明天再說?！嘧尤チ?，有再來的時候’?！崩钷庇弥熳郧濉洞掖摇分械脑捵鹘Y(jié)。
第二天，日頭剛把黑夜擠出房間，女兵就被窗外的啾啾聲喚醒，貼在窗戶上向外張望。只見上尉一個人麻利地爬上了門前那棵大樹。女兵們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可不能拿可愛的燕子出氣??！出乎意料的是上尉從包里拿出一個用細(xì)枝條編成的鳥窩，掛在了枝頭上。
漸漸地，又有些幸福的小燕子說話了，它們的語言給寂靜的營院增添了新活力。開班務(wù)會時，女兵們齊齊地涌到樹下，李薇數(shù)著燕子的身影，一個個呼點(diǎn)著班里的名字。每當(dāng)這時，上尉總是瞇著眼睛，看著云彩飛揚(yáng)的藍(lán)天。
日子水一樣流淌，夏過了秋，秋過了冬。最后的一片葉子也掛不住了，一陣陣鑼聲在院子里炸開。那是上尉帶人在歡送光榮退伍的李薇。李薇擦干眼淚對大家說：“再做一個燕子窩吧，明年春天，燕子們會再來的?！?/P>
新編織的燕子窩掛上了樹梢，九里山的樹色有了一種新綠，在照片里點(diǎn)綴成別樣的風(fēng)景。那時候，女兵們還沒有手機(jī)，通信方式仍然有些古老，多是通過郵局傳遞。女兵班在樹下照了合影，她們想著要寄給遠(yuǎn)方的班長：班長，你看又是一年了，新燕子們又快來了，什么時候……你能來一趟啊。
這年的雨來得勤，一群群燕子在雨中繞來繞去的，每每它們在屋檐下盤旋時，黃鸝似乎就看到了班長李薇。剛剛掛了少校軍銜的上尉也感動了，他那雙大手只得一次次柔柔地?fù)]擺著。
燕子們在樓前翱翔了幾天，最后依依不舍地走了。九里山又恢復(fù)了寧靜，偶爾在大山里看到天上的燕子，黃鸝總想問它們：你們還認(rèn)識我么？喂，你們能飛到班長那兒去嗎？看看我們的李薇班長，如今過得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