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佛”

——星云大師鮮為人知的南京大屠殺記憶

新華社臺北１２月１２日電題：“佛教珍愛一切生命，為什么大師讓一名畫家來畫血淋淋的大屠殺呢？”

“要畫！因?yàn)槲揖褪悄暇┐笸罋⑦@場災(zāi)難的受害者和見證人。”

２０多年前，臺灣佛光山開山宗長星云大師和畫家李自健在美國洛杉磯的這番對話，促成了以“殺·生·佛”為主題的驚世巨幅歷史油畫《南京大屠殺》的誕生，從此開始了它在全世界六大洲３０個國家和地區(qū)廣泛展出的旅程。

而李自健印象最深的是星云大師看到畫作那一刻。

當(dāng)時大師弘法回來，佇立在畫作前凝視，久久不發(fā)一語，眼角的淚水奪眶而出……

“母親和我，一個３６歲，一個１０歲，她尋夫，我尋父，人海茫茫，尸首遍地……”近日，星云大師在臺北接受了新華社駐臺記者獨(dú)家專訪。作為幸存者的他多年來首次公開講述了記憶中的南京大屠殺。

殺

“路上到處是死尸，我要跨過死尸才能往前走，正想著不知能不能過去，忽然聽到很恐怖的腳步聲從那邊過來了，你一定要躲藏，不然就沒命了。怎么躲藏？最好就是跟死人睡在一起……”今年８８歲的星云大師，形容７８年前那場屠殺是“人間地獄”。

盧溝橋事變發(fā)生時，年少的星云大師已經(jīng)懂得“另一個國家要來打我們”，孩子們組織兒童隊(duì)，唱愛國歌，也想著要抗敵，卻不得不成為日本屠刀下待宰的羔羊。

星云大師回憶道：“日本人從１９３７年７月７日盧溝橋事變開始，打到南京，是１２月中旬。我記得那場南京大屠殺的時候，大雪飄飄，我扛了兩個小被單，我才１０歲啊，也跟著流亡的人潮逃亡流浪。那時候也不知道逃亡到哪里，流浪到何方，只希望找到一個安全的地帶，可是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p>

“日本人燒殺掠奪，南京的火光１００里以外都能看到。日本人看到我們大一點(diǎn)的男人就抓了去做挑夫，看到女人就抓了去煮飯，有的就殺害。刀光血影，無惡不作，就是形容那個景象?！敝v到激動處，坐在輪椅上的大師忍不住仰頭、舉起雙手朝上，似乎又看到當(dāng)時火光沖天、殺人如麻的情景。

由于父親在南京大屠殺中可能沒了，星云大師和母親到處尋找。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狀，在米壽之年的大師腦中依然可怕的清晰。他說：“我看到河里面的人頭朝下、腳朝上，到處都是尸體，血水滲透到河底下的樹葉、泥漿，看得清清楚楚。我還看到路邊的尸體被狗給吃掉了胸膛，只剩下四肢。家里養(yǎng)的狗，眼睛都是通紅的，我們也很害怕，不知道狗會不會來咬人，還好我們是它的主人。那時候，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p>

那天晚上，聽完星云大師講述，李自健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一閉上眼睛，就涌現(xiàn)出一幕幕血腥慘劇。他翻身爬起，悲憤地拿起畫筆，連畫八十多個日夜，不負(fù)大師厚望，完成《南京大屠殺》。

整幅油畫分成左中右三部分，畫面主體是堆積成山的尸體。左側(cè)是兩個趾高氣揚(yáng)的日本軍人在砍頭大賽之后獰笑，其中一個還正擦拭沾滿鮮血的戰(zhàn)刀，整座尸山背后是硝煙滾滾的中華大地和奔流滾滾的長江……這部分就是第一個主題——“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