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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祖國西陲追趕陽光

■胡  錚  謝金明  閆冰潔

在這個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當(dāng)燦爛而明亮的陽光灑滿街巷，人們的心中更添了幸福和希望。但我們或許很難想象，在遙遠的祖國西陲，有一群官兵在追趕著陽光。

阿然保泰，塔吉克語意為“一線天”。在帕米爾高原薩雷闊勒嶺，新疆軍區(qū)某團阿然保泰邊防連的官兵，常年駐守在兩座海拔超過5000米的大山之間，陽光對他們來說是個“稀罕物”。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使得這里被陽光照耀的時間十分短暫——夏季日照時長大約5個小時，冬季則更短，僅3個小時。

他們熱愛著陽光。每逢中午時分，官兵們格外期待一場酣暢淋漓的“日光浴”。一名戰(zhàn)士說：“陽光照耀大地的同時也照亮了我們的內(nèi)心，大家都有一個不懼困難和挑戰(zhàn)的‘陽光心態(tài)’?！?/p>

他們成了彼此的陽光。雖然在寒冷的日子里不?？吹教?，但有了戰(zhàn)友的支持和陪伴，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暖洋洋的。

有詩人說，不管多么渺小，也不管多么遙遠，太陽的崇拜者總會得到一份太陽的光輝。今天，我們一同走近這群追趕陽光的官兵，相信他們的故事，如同陽光，能為你帶來溫暖和力量。

阿然保泰邊防連官兵執(zhí)行巡邏任務(wù)。王禮帥攝

“只要有一點陽光，我們也要盡全力保留下來”

新疆軍區(qū)某團阿然保泰邊防連二級上士趙永波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迫切地追趕陽光。

趙永波來自山東青島，自小生長在海邊。以前每每去沙灘上趕海，他嫌陽光太過強烈，總是用帽子和口罩把臉遮住?？涩F(xiàn)在，他正坐在小山坡上，把臉揚得高高的，感受著太陽帶來的溫暖。

這樣的時刻并不常有。連日來，雪花一天連著一天地飄，昏沉沉的云把太陽捂得嚴嚴實實。終于等到天空晴朗起來，連隊組織官兵在門口外的空地上享受半小時的“日光浴”，趙永波在這天的日歷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趕忙同大家一起出去曬太陽。

趙永波說：“在這里，午時站崗是一件幸福事?！?點過后，太陽正對連隊崗樓，金色的光線隨即鋪灑開來，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由于太陽出現(xiàn)得太短暫，這里的動物也極度渴望陽光。下士阿布拉江·艾力剛成為軍馬飼養(yǎng)員時，一次疏忽忘了及時把軍馬“赤兔”拉出去曬太陽，結(jié)果“赤兔”耍起小脾氣，怎么也不肯讓他上馬鞍。直到阿布拉江·艾力從包中翻出馬糧，“赤兔”才乖乖聽話。

對炊事班的戰(zhàn)士來說，曬太陽更加不容易。太陽到來的時候，他們正忙著備菜做飯，等午飯過后大家把手里的活忙完，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中士王學(xué)兵曾在新兵時和同年兵陳偉翔定下一份“陽光協(xié)議”。作為炊事員，他們編入兩個小組輪流做飯，那段時間，恰逢王學(xué)兵不當(dāng)值的時候，天氣不是陰天就是下雪：“剛下連就半個多月沒見到太陽，心里實在郁悶。”為了激起王學(xué)兵的干勁，陳偉翔主動提議：“從今天開始，咱們在各項工作上比拼看看，讓全班戰(zhàn)友當(dāng)裁判，誰做得好，等陽光一來，就由另一個人接替值班，到室外曬‘日光浴’，怎么樣？”

王學(xué)兵欣然答應(yīng)了，兩人開始你追我趕、相伴成長。王學(xué)兵發(fā)揮自己的強項，手把手帶著陳偉翔練體能，陳偉翔也將自己拿手的識圖技能教給王學(xué)兵。后來，這份“陽光協(xié)議”一直傳承下來，成為激勵炊事班戰(zhàn)士互幫互學(xué)、攜手并進的有效手段。

在老兵的記憶里，因為缺少陽光，晾衣服和電力供應(yīng)一直是難題。

“陰天時，氣溫降低、風(fēng)向穩(wěn)定，一準出不了太陽。要是云層變薄升高，移動速度加快，大概率能見著太陽。下雪時，風(fēng)向轉(zhuǎn)變，溫度回升，說明太陽就要露頭了……”二級上士馬劍楠當(dāng)兵9年，在“捕捉”陽光這方面有著自己獨特的敏銳性。衣服放在屋內(nèi)有時幾天也不見干，一旦太陽出現(xiàn)，大家便趕忙把衣物拿到屋外，并根據(jù)陽光的照射方向及時更換晾曬位置。

阿然保泰地處偏遠，接通市電難度較大。前些年，連隊官兵的大部分用電靠的是房頂上的太陽能電池板。日照時間稍長的夏天，即便大家盡量不使用大功率電器，幾十組電池板每天吸收的光照能量也僅夠官兵日常使用；而到了冬天，大雪常常光顧，大家要及時為太陽能電池板除雪，有時蓄電量耗光，連隊需要額外使用柴油發(fā)電機供電。

二級上士宋展鵬記得一場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4天，他和戰(zhàn)友趁著雪停的間隙爬上房頂掃除太陽能電池板上的積雪，就為了多積蓄一點太陽的能量：“只要有一點陽光，我們也要盡全力保留下來。”

如今，這里有了陽光晾衣房，也通上了市電。那些往事已經(jīng)成了老兵們的專屬經(jīng)歷，但官兵們追趕陽光的日子仍在繼續(xù)。

蔬菜大棚中的柚子樹結(jié)出果實。王禮帥攝

“種下一顆種子，官兵的心里就多了一份希望”

缺少日照，天氣寒冷；土壤貧瘠，大多是鹽堿地……很難想象，連隊一代代官兵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種出了各式各樣的蔬菜瓜果。

最初，營房四處大多是石頭堆，大家硬是用小推車推走了石頭，又從附近找來河水沖刷過的松軟泥土，這才建起略顯簡陋的蔬菜大棚。附近的老鄉(xiāng)們聽聞此事，還紛紛騎著三輪車送來糞肥。

另一個棘手的問題是這里陽光稀少，夜間溫度很低。為了給大棚保溫，連隊官兵專門在棚布上蓋上棉被。等陽光好的時候，再將棉被收起來，為幼苗曬太陽。觀察陽光也因此成了大家的開心事，每逢快到中午，宋展鵬和戰(zhàn)友們便盯著遠處的山脊看。

只見遠處微微泛起一縷金光，太陽即將探出山頭?！翱炜炜?，陽光馬上就到！”宋展鵬回憶，大家在太陽快要蹦出之際火急火燎地卷棉被，甚至驚動了躺在棚頂上休憩的幾條軍犬。

盡管菜種的成活率不到一半，菜苗長得也十分緩慢，但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菜地里接連收獲了黃瓜、蘿卜、白菜……

二級上士柴雪峰對連隊的種植養(yǎng)殖工作非常上心。那段時間，他在選種、育苗工作上下了很大功夫，常常電話請教老鄉(xiāng)里的種植能手。

后來，上級為連隊多配備了幾十組太陽能電池板，大家為菜苗用上了補光燈?！暗桓叶嘤茫駝t全連都會跳閘。”柴雪峰笑著回憶道，“那時候總在想，要是滿園子都是豐盛的蔬果該有多好?！?/p>

隨著連隊接上市電，蔬菜大棚隨即通上了電鍋爐，增補了更多補光燈。如今，柴雪峰的夢想成了現(xiàn)實，這里成了四季溫暖如春的“天然氧吧”，面積已經(jīng)超過300平方米。

除了日常蔬菜，官兵還培育出了碩大的西瓜，種上了柚子樹、石榴樹、檸檬樹……大家的心態(tài)和這些植物一樣，越來越有生氣了?！坝行?zhàn)友遇上煩心事了就來大棚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和這些蔬果一同曬曬太陽，許多困擾就會煙消云散。”柴雪峰說。

無論是休假還是出差，官兵的身體雖然下了高原，但是心還在牽掛著連隊，牽掛著這片綠意濃濃的菜園，大家歸隊時總是不忘背些花種或是泥土上山。柴雪峰覺得：“種下一顆種子，官兵的心里就多了一份希望?！?/p>

年輕戰(zhàn)士在雪山下彈吉他。王禮帥攝

“沒有人后悔來到這里，因為大家心里裝著暖陽”

在這里巡邏，“陽光”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

秋冬季節(jié)，由于缺少日照，大家要面對厚厚的積雪和冰層。而到了夏季，冰雪在太陽的炙烤下融化，巡邏官兵難免遇上泥石流或是湍急的河水。

一級上士高銓鋮是連隊的駕駛員，戍邊15年，巡邏路已不知走了多少趟，他是大家心中公認的“活地圖”。

“放心，‘銓鋮’保你全程平安！”遇上新兵第一次巡邏，他嘴里總會蹦出這樣一句口頭禪，以此緩解新兵的緊張心情?！奥纷叩枚嗔耍簿毦土擞鍪虏换诺钠椒€(wěn)心態(tài)?！备咩屼呎f。

即便如此，想起曾經(jīng)巡邏時的一次次驚險時刻，他仍有些后怕。

去年冬季的一次巡邏，車輛行至一處狹窄地帶不得不暫停。路面上覆蓋著深深淺淺的積雪，大家知道崖壁和道路之間存在一條深溝，但無法判斷具體位置。

“咱們?nèi)斯ぬ铰?！”雪花仍在簌簌飄落，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天色也越來越暗。帶隊的指導(dǎo)員一咬牙，決定與高銓鋮二人手拉手前出探路。

高原上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亂石灘，指導(dǎo)員和高銓鋮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前進：“我們每走一步都要用腳先探探底，否則一腳踩下去可能就掉進了齊腰深的雪坑?！?/p>

等到了開闊地帶，高銓鋮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指導(dǎo)員的手心早就冒了一層汗。他又深一腳淺一腳回到了車上，沿著路上留下的腳印把車開了過去。

這樣的艱辛經(jīng)歷還有很多。一次巡邏路上，過路橋竟被封在冰層之下。冰面微微傾斜，有近20米長。為了防止車輛打滑，帶隊的連長帶領(lǐng)大家在冰面上鋪滿事先攜帶的煤渣，高銓鋮這才得以駕駛車輛安全通過該路段。

到了夏天，積雪融化產(chǎn)生的水流沖毀道路也是常見的事。車輛行駛在泥濘的坡路上，同樣考驗駕駛員的技術(shù)。

那是一段全程800米、坡度30度左右的彎行下坡路。由于慣性作用，車輛猛地快速沖下山坡?！白髠?cè)就是急流，一旦掉進水里車子必然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备咩屼叿€(wěn)住方向盤，最終把車緩緩?fù)Ｔ诹似孪?，而車上的?zhàn)友們?nèi)俭@出一身冷汗。

“在看似平凡的生活里，我們無數(shù)次闖過‘鬼門關(guān)’，在一處處關(guān)隘留下了邊防軍人的足跡?！备咩屼呎f，“令我們引以為豪的是，無論遇到什么艱難險阻，沒有一個人在巡邏途中退縮或者放棄?！?/p>

高原上的春天，沒有長滿青草的曠野，沒有花香拂面的微風(fēng)，更多的是被冰雪覆蓋的寂靜無聲。由于太陽見得少，一些官兵患有骨質(zhì)疏松等病癥，皮膚也常起濕疹。但就像高銓鋮所說：“沒有人后悔來到這里，因為大家心里裝著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