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針線包——
臨行密密縫
■王建輝
1979年我參軍,至今已過去40年。
去部隊報到前的那一晚,母親把一個用綠軍布縫制的四方形針線包交給我:“你帶上,以后用得著?!贬樉€包里,除了有一個頂針、幾卷棉線和幾枚紐扣,還有一個大拇指粗的“小包”?!靶“崩锩?,瓷實地塞滿了頭發(fā),上面插著幾根長短不一的針。她說,把針插頭發(fā)里不容易生銹。
據(jù)母親生前說,在她兩歲時,她的生身父母由于極度貧困無力撫養(yǎng)她,便將她放在了逃荒路上的一棵大樹下。一位逃荒的徐姓好心人發(fā)現(xiàn)母親后便將她收養(yǎng),為她取名叫徐樹英。
1937年春,在地主家做飯、受盡壓迫的母親聽說陵川來了救窮苦人出水火的共產(chǎn)黨,便跑出來尋找共產(chǎn)黨。在附城鎮(zhèn),母親遇到了正在宣傳黨的主張的共產(chǎn)黨人。母親后來講起這段經(jīng)歷時說,他們講的窮人的故事,就像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聽后心里頓時豁亮。此后,母親相繼加入婦救會以及“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跟隨組織奔走宣傳抗日主張。1939年2月,母親在陵川縣上交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了黨。
母親沒有上過學,但她相信,只要下功夫學,什么困難都能克服。1940年10月,母親調去八路軍太行軍區(qū)2分區(qū)醫(yī)院工作,參加了八路軍。母親生前談起她在部隊學習的經(jīng)歷時說,在行軍路上,她會把文化教員寫的字別在前面戰(zhàn)友的背包上,邊走邊看邊記。就這樣,母親憑著頑強的毅力,不僅學會了寫字,還逐漸掌握了衛(wèi)生救護常識。在一次戰(zhàn)斗中,敵機扔下的炸彈將母親的兩個腳趾炸斷了,但她堅持為傷員包扎好傷口,并將傷員安全送到戰(zhàn)地救護所。
1975年7月27日,我在部隊服役的二哥執(zhí)行任務時犧牲,那年他24歲。當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孩子來到二哥所在部隊時,二哥的遺體已被安葬。第二天,我們來到烈士墓地,母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二哥的墓碑前失聲痛哭。那天,二哥的戰(zhàn)友表示,如果母親向部隊提出將二哥的遺體火化再將骨灰?guī)Щ匚靼舶苍岬恼埱?,他們可以幫助。母親看著山坡上掩埋著的幾十位烈士墳墓,強忍著悲痛說:“這些烈士都是有父母親人的,我的孩子不能搞特殊,讓他和戰(zhàn)友們永遠在一起吧。”就這樣,我的二哥長眠在祖國的西南邊陲。
4年后,母親送我參軍。二哥參軍前,母親是否也為二哥縫制過針線包,我不得而知。我離家前的那些晚上,母親屋里的燈總是關得很晚。她留給我的針線包,從蓋子到包身,都是用很小的針腳縫制的,非常精美。
40年來,無論在部隊服役還是退伍回到地方,針線包始終陪伴著我。如今,母親離開我已有8年。這8年來,我時常想起她,一位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了黨、用一生樸素的情懷影響著我的可親可敬的母親。
1979年王建輝參軍前,母親徐樹英為他縫制的針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