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任陸軍大臣的下場
天皇投降詔書發(fā)布前后,日本軍界自殺成風。日本陸海軍少將以上的軍官自殺者達30余人,大佐以下軍官自殺者達數(shù)百人。在自殺者的行列中,最為顯赫的人物是最后一任陸軍大臣(陸相)阿南惟幾大將和前任陸軍大臣、后連任第一總軍司令官、負責指揮防衛(wèi)日本本土作戰(zhàn)的杉山元元帥。
自“九·一八”事變以來,日本軍部,尤其是陸軍,已成為日本的核心勢力。陸軍大臣對戰(zhàn)爭具有很大的決策權(quán)和影響力。東條英機就是在任陸軍大臣期間發(fā)動太平洋戰(zhàn)爭的。在遠東軍事法庭宣判的25名甲級戰(zhàn)犯中,曾任陸軍大臣的就有5人(包括東條英機)。阿南惟幾與山杉元如不自殺,定難逃脫被遠東軍事法庭作為甲級戰(zhàn)犯判刑的下場。
阿南惟幾
曾任侍從武官和陸軍航空總監(jiān),深得陸軍內(nèi)部上下的信任。鈴木受命組閣后,選定他出任陸軍大臣。
是主張“本土決戰(zhàn)”的狂熱的中堅分子,又是死心塌地效忠天皇的大臣。8月14日,當天皇在皇宮防空洞中召開最后一次御前會議,決定投降之后,阿南惟幾感到大勢已去,“本土決戰(zhàn)”成為泡影。散會后,他回到三宅坂官邸,便決定自殺。
趕走了身邊的侍從,將房間的隔門拉好,然后抽出軍刀在燈下仔細地擦拭。當他覺得軍刀已纖塵不染后,便將其放在桌旁,攤開紙硯,撰寫遺言。
次日凌晨1時30分左右,阿南惟幾的內(nèi)弟、陸軍省軍務局的科員竹下正彥中佐來官邸拜訪時,這位陸軍大臣正在燈下默默垂淚。
毫不掩飾地向內(nèi)弟說明了自殺的決心,并令侍從擺上酒菜,與內(nèi)弟把盞對飲,回顧自己數(shù)十年戎馬生涯,傾訴自殺前的心境。竹下對姐夫決心自殺的舉動未加勸阻。
拂曉時分,阿南惟幾叫竹下守在庭院門口,不準任何人入內(nèi)。他特意換上他在任侍從武官時期天皇賜給他的襯衣,來到臥室外的走廊上,把遺言和在前一年陣亡的兒子的遺像擺好,然后面對皇宮方向,一手持軍刀,一手持匕首,準備自殺。
阿南對晨光熹微的天空凝望了片刻,然后將軍刀刺入左肋骨下面的腹肌,把刀遽然向右轉(zhuǎn),割破胃臟,然后向上猛切。他完成了痛苦的剖腹自殺的規(guī)定程式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活著,便抬起右手,把匕首放在脖子的右側(cè),顫抖著尋找頸動脈的部位。
這時,竹下來到院內(nèi),見狀搶上前去,跪在他身邊,說:“我能榮幸地幫你的忙嗎?”
阿南搖搖頭,把匕首刺入頸部。頸部的血管被割破,但沒有傷及動脈。他跪在地上左右搖晃,差不多拖了個把小時。然后他昏倒在地,失去知覺,傷口還在流血,軀體仍在抽搐。
他的內(nèi)弟一直守候在院內(nèi),等他咽氣。早晨7時半左右,一位前來拜訪阿南的軍官找來了一名軍醫(yī),給阿南打了一針,才使他得以平靜地死去。
杉山元
是在他的辦公室里自殺的。
9月13日下午杉山元戎裝整齊,胸佩勛章,按時來到陸軍總部上班。
投降后的日本陸軍總部,人心渙散,秩序十分混亂。8月15日,陸軍大臣阿南惟幾自殺的消息傳來。翌日,又傳來“美軍將于近日登陸”的謠言,弄得大小官員人心惶惶。一些部門開始“焚文滅跡”,把機密文件搬到樓下燒掉。在一片混亂中,連復員軍籍也被扔進火堆燒掉,致使后來陸軍復員變得無據(jù)可查,困難重重。
處理完公務,便拒絕下級進入他的辦公室。
下午5時55分,總部工作人員聽見司令官辦公室傳出一聲槍響。當人們破門而入時,杉山元已伏案死去。他的一只手低垂在辦公桌下,地上扔著一支手槍。子彈是從頭部右側(cè)太陽穴射入的,從傷口流出的黑血,涂染了鋪在桌上的遺書。
在杉山元的私宅,于同一時間,仆人們聽見元帥夫人的臥室傳出槍聲。當人們推開房門進入室內(nèi),元帥夫人已倒在血泊中死去,未留下任何遺言。
谷壽夫伏尸雨花臺
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開始審判戰(zhàn)犯的同時,國民政府在南京、上海、廣州等地成立了11個“審判戰(zhàn)犯軍事法庭”,對中國戰(zhàn)區(qū)的戰(zhàn)犯進行審判。
到1949年1月止,國民黨各地軍事法庭共受理戰(zhàn)犯案件2200余例,判處死刑145人、有期與無期徒刑400余人。余皆宣判無罪,作為戰(zhàn)俘遣返回國。
南京的審判戰(zhàn)犯軍事法庭成立于1946年春,當初屬于國民黨陸軍司令部。待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改為國防部后,又隸屬于國防部,全稱為“國防部審判戰(zhàn)犯軍事法庭”。
南京軍事法庭雖然成立最早,但審理的案件卻不多,自始至終共辦理了52個案件。其中酒井隆、谷壽夫、磯谷廉介、高橋坦等四人為日軍高級將領。松本潔、三島光義等是直接殺害中國人民的憲兵。松本潔在浙江嘉善、三島光義在浙江無錫罪惡極重,均有“活閻王”之稱,民憤極大。另有野田毅之和向井明兩名日軍士兵,于日軍占領南京后,在紫金山下進行殺人比賽,野田毅之殺了105人,向井明殺了106人。這一消息當時曾在日本報紙《朝日新聞》上登載。
在南京軍事法庭所審理的案件中,罪大惡極者是日軍華中派遣軍松井石根所屬第六師團中將師團長谷壽夫。日本投降后,松井石根與谷壽夫均被盟軍俘虜,作為戰(zhàn)犯關(guān)押在東京巢鴨監(jiān)獄。松井石根后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處絞刑。
1946年初,南京軍事法庭成立后,谷壽夫經(jīng)駐盟軍總司令部作為乙級戰(zhàn)犯被引渡到南京,關(guān)押在國防部軍法看守所內(nèi)。
谷壽夫是南京大屠殺主犯。1937年12月13日,日本華中派遣軍進攻南京,谷壽夫指揮他的部隊,首先從光華門、雨花臺、中華門攻入城內(nèi),開始了舉世震驚、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共殺害了30余萬中國百姓。
軍事法庭在審訊谷壽夫之前,對其罪證進行了調(diào)查。1946年冬季的一天,軍事法庭在中華門外雨花路南京市第十一區(qū)公所開了一次調(diào)查庭。那一天大雪紛飛,車少人稀。但區(qū)公所會議室內(nèi)座無虛席,并且不斷有市民扶老攜幼,冒雪趕來。調(diào)查庭上,妻哭夫,夫哭妻,子哭父,父母哭子女,悲哭之聲不絕于耳,控訴谷壽夫罪行者達千人以上。
軍事法庭經(jīng)過數(shù)月的調(diào)查,掌握了大量的事實證據(jù)之后,于1947年2月6日對谷壽夫開庭審訊。庭址設在南京中山東路原勵志社禮堂。
庭審開始后,檢察官在起訴書中歷述了谷壽夫本人及慫恿所屬部隊犯下的累累罪行。旁聽席上的中外記者和社會各界代表,無不義憤填膺。然而谷壽夫百般抵賴。他先是拒絕軍事法庭指定的辯護律師為其辯護,說中國的法律不公正,要求自己進行辯護。接著,他又說他們的部隊是有文化、有教養(yǎng)的,對待平民和放下武器的俘虜,都按“海牙戰(zhàn)法”的準則行事,沒有違反國際公法。他還把南京大屠殺的罪責說成是兩軍對壘時造成的傷亡,是另一支被征調(diào)服役的高麗兵(朝鮮人)所為。而他的部隊在高麗兵屠殺以后才進入南京。
為了揭穿谷壽夫的狡辯行徑,軍事法庭出示了駐華大使新聞處實地拍攝的谷壽夫部日軍暴行的照片,以及目擊日軍暴行的金陵大學美籍教授史密斯與貝德斯的證言;傳訊了近百名受害未死的人出庭作證;放映了美國新聞處供給的實錄照片。法庭在庭審過程中,還將被告谷壽夫押解到雨花臺,面對法醫(yī)和檢察官事先帶人發(fā)掘出來的萬人白骨,當場指點被害者骨骸上的槍傷、刀傷。在對谷壽夫進行庭訊時,法庭上還陳列著幾個被害者的顱骨。
谷壽夫在鐵證面前,不得不承認他慫恿部隊屠殺南京平民與俘虜?shù)氖聦崳硎驹笇@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負主要責任。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軍事法庭對谷壽夫進行了六次庭審,最后于3月30日宣判。審判長石美瑜宣讀了判決書,判處谷壽夫死刑。
4月26日上午,谷壽夫被軍事法庭的憲兵押赴雨花臺執(zhí)行槍決。
這一天,谷壽夫頭戴禮帽,身穿日本軍服,戴著白手套。他在被押出看守所之前,由軍事法庭法官驗明正身,檢察官宣讀了執(zhí)行令,然后問谷壽夫還有什么最后陳述。谷壽夫拿出一只事先縫好的白綢小袋,說袋中裝有他的頭發(fā)與指甲,請求軍事法庭轉(zhuǎn)寄給他在日本東京的家屬,說是身體發(fā)膚,要寄回祖國。接著,他又從衣袋里取出一首自己寫的詩,內(nèi)容大意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jié),他服罪在異國;他希望自己的死,能消弭一點中國人民對日本的仇恨。法官令谷壽夫在筆錄上簽字后,憲兵便將他押上了停在看守所外的紅色刑車。
押解谷壽夫的刑車開至山東路和中華門一帶,沿途市民觀者如潮,爭睹戰(zhàn)犯的末日。刑車只能在人潮中緩緩行駛。
到了雨花臺,已經(jīng)渾身癱軟發(fā)抖的谷壽夫被兩名憲兵架下刑車,押入刑場。隨后,一名行刑憲兵上前幾步,在他身后舉起了駁殼槍。槍聲響后,兩名架著谷壽夫的憲兵將手一松,谷壽夫便仰臉倒地,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