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休假回家,母親格外開心,非要親自下廚給我接風。
“到外面隨便吃口算了,不用搞得那么正式,您也挺大歲數了,歇歇吧,別累壞了”,我勸道。母親說:“那咋行,你都兩年沒回家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吃飯咋能隨便應付。再說給你做飯吃,媽高興還來不及呢,咋能累!”我執(zhí)拗不過,便說:“那我陪您去買菜吧,順便溜達溜達!”母親說:“那敢情好呀,現在咱們這的菜市場可大了,咱倆去,你想吃啥,媽就給你買啥”。
去菜市場要經過一段人行道,還要穿過兩條馬路。正趕上下班的小高峰,路上車輛穿梭,行人絡繹不絕。母親畢竟年齡大了,走起路來有些蹣跚,還有些駝背,我倆挨著走,她一手挎著菜籃,一手給我指點介紹著這兩年街區(qū)發(fā)生的變化。
過馬路時,母親習慣性地伸出手來拉我,瞬間,我的內心波瀾起伏,仿佛是回到了從前,這動作曾經是那么熟悉,那么親切!
上小學時,學校在縣城中心,我家在城北,縣城不大,路途也不遠。開始我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走著去,一次途中突發(fā)車禍,記憶中殘存的就是我被撞飛了,暈了過去,醒來看到哭成淚人的母親。痊愈后母親擔心我再出事,堅持親自送我上學。每次過馬路的時候,她都會伸出手來牽著我的手,嘴上還不忘叮囑我說,要看著沒車的時候在過馬路、要走斑馬線、要和大家一起走。我拉著母親的手,跟在她身后,心里感覺特別的踏實和安全。后來這動作逐漸演變成了我和母親的一種習慣,只要過馬路,她都會伸手去牽我,只要她伸手,我就會下意識地把手放在母親的掌心。
匆匆間,已經過去了快20年,我也到了奔三的年齡。在部隊的熔爐中鍛造,軍事比武、“魔鬼周”、抗洪搶險、抗震救災……大大小小的任務經歷了好多,一次次地摔打磨練、一次次地沖鋒陷陣,當年那雙小手已經變得結實厚大,當年那個小男孩也已變成了錚錚軍人,而母親的手卻不再溫柔細膩,母親腳下的步履也不再堅實有力。過去的一切似乎就發(fā)生在昨天,昨天貌似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遙不可及!
仔細想想,我對母親確實有許多的愧疚和虧欠。自我當兵后,基本上很少有時間回家,即便回家后,時間也被安排得滿滿當當。見同學、見戰(zhàn)友、出去旅游,從來沒有在家好好地陪過母親,我沒有想那么多,她也不說,只是在我每次歸隊前偷偷流淚。
季羨林說過,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榮都比不上待在母親身邊。我這些年,總是把精力和時間花費在外面的世界,“母親”兩個字仿佛只是口頭上的稱謂,并沒有太多實質上的情感,每周給母親打的一次電話,也好像是在完成某種任務。母親則是以我忙、以部隊要求嚴為借口,自我安慰,并不對我抱怨,在她心里,無論什么時候,孩子的事情都是最重要的,孩子永遠都比自己辛苦!
看著母親伸出的手,長期勞累加上風濕病,手指已經彎曲變形,不覺涌起一陣心酸。我走到母親前面,一手接過她手中的菜籃,一手拉起她的手,笑著對母親說:“媽,小時候您牽我過馬路,現在我大了,輪到我牽您了!”母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中掠過滿滿的喜悅,就像此刻黃昏美麗的云翳,蕩漾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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